本文节选于第五批中共福建省委机构编制委员会派驻永泰县葛岭镇浦边村任第一书记——黄廷为的《乡村见闻录》。

2017年12月24日

你了解农村吗？

要在以前问我这个问题，我肯定会拍着胸脯说：这还用说吗，我就是从农村出来的！但现在，我却没了先前的底气。

我虽然生长在农村，小时候也帮家里干过农活，但十几岁上初中时就背井离乡、在学校寄宿了。从此，回乡便如匆匆过客，偶尔旅居而已。

随着年岁增长，渐行渐远，回乡更是难得。现在想来，几十年弹指一挥间，留在记忆中的农村，也便只是几十年前的农村。

这次到永泰县蒲边村住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不论你是否出身农村，经历岁月淘沙，如今的农村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比如，这里的乡亲早已不种田。蒲边村人口一千一百多，先前以种田为生。近年来，该村以种植水果为主，有青梅、橘柚、柑、橙、柚等，其中尤以青梅见多，素有青梅之村的美誉。

在果树满山坡的同时，昔日的水田早已不见踪影，这不禁让我十分惊讶。因为，在我的印象中，福建的农村是不可能不种田的，就是我的家乡，乡亲们现在至少都会种一些自家吃。

蒲边村是水果之乡，产量相当喜人，可是除了乡亲劳作的辛苦，水果销售的不易也是想不到。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里的水果质量相当好，因为水清、土肥，种出的水果汁多味甜，吃到饱也不觉腻。照理说，这样优质的水果肯定是供不应求。

城里人偶遇这种水果，必然会抢购一空。但这儿不是城里，这是乡下。乡亲们要用大卡车、小汽车、摩托车，甚至自行车，拉着丰收的果实，到县城及更大的城市去销售。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出门销售水果，不但有路途奔波的劳累，还有在外吃饭、住宿等困难。如遇天气不佳、销路不畅、水果烂损，就更让人愁了。

有人说，现在的农村是“38、61、99”，即村里多是些妇女、儿童、老人。那是打工潮迭起时候的状况。现在的乡村，剩下的大多为五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由于计划生育年代导致的学龄儿童锐减，乡村学校绝大多数已撤销，孩子们上学都要到镇上或县里。父母里也必须有一个前去租房“陪读”，开销增大不说，家里的壮劳力也少了一个。

有一个家庭，年轻夫妇都在县城打工“陪读”，他们指着身后漂亮的楼房苦笑着说：朋友都说我们自家的“别墅”不住，却去租住贵得离谱的破烂房子，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像这样只有老人居住的房子占绝大多数，有的甚至连老人也没有，完完全全是一栋“空巢”。通往家里的宽敞的水泥路、依山傍水修建得十分雅致的房屋，盛满的却是浓浓的惆怅。

令人稍微感到欣慰的是，今年青梅收成好价格更好！由于广东等外地的青梅欠收，收购价格由一担一百多涨到了三百多。恰好村里又是丰收年，前来收青梅的车子络绎不绝，直卖得乡亲们喜上眉梢！

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乡亲说：我们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今年集体去北京旅游了一趟，来回坐飞机，玩了一个星期！我问：大家舍得花钱呀。他说：劳累了大半辈子，青梅卖了好价钱，花个几千旅游一下也应该呀！

是的，太应该了！真为他们的丰收高兴！同时，更高兴于他们观念的转变。

不论是否出身于农村，要想了解当下的农村，非在农家吃住一段时间不可。

这段时间，喝着清甜甜的山泉水，吃着香喷喷的大炊饭，配着脆爽爽的农家菜，整个人都十分通透。在乡亲的家里，切身体会到了乡下人的纯朴热情。热心的大伯大婶还时不时地“传授”许多不为人知的乡村知识。

见大伯家里养了几箱蜜蜂，一日饭后便随口问道：蜂蜜一斤卖三十吧。三十？六十呢！大伯一脸的严肃：那些卖三十的是假的！

原来，那些打着纯蜂蜜幌子、甚至拿着蜂房当街摇出蜂蜜的，都是喂白糖喂出来的。他们将白糖以六比四的比例兑水喂蜜蜂，蜜蜂吃了白糖，立即吐出来，他们就将这样的“蜂蜜”拿到市场上卖。

大伯拿出蜂蜜验证给我看，他将蜂蜜滴在白纸上，并说：真正的纯蜂蜜就是这样，蜜蜂将蜜吐在蜂窝里时，就会用翅膀不停地扇，直到将水分扇干再将蜂窝封上。这样的蜂蜜滴在纸上，不会将纸张打湿，不会扩散，一直像一粒珍珠一样矗立着。而白糖喂出来的蜜，由于含水分多，很快就会扩散、将纸张打湿。真是长见识啊！

随着对农村逐步深入的了解，一缕淡淡的愁绪飘上心头，农民向来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农村永远是我们不变的根，而农村现在的转变究竟是好还是坏？农村的未来终将走向何方……

2018年12月30日

永泰县葛岭镇蒲边村是一个美丽的乡村，这里山美、水甜、瓜果飘香。尤其是满山坡的青梅树，更是在千里冰封的霜冻严冬季节，迎风怒放千万朵。

当洁白的梅花漫山遍野装点着萧然寒冬，当苦寒的山风送来阵阵泌脾梅香之际，那便是春之将至。

因此，梅开时节，人们都喜欢蜂拥赏梅。在品赏着梅花的高洁秀丽、无畏傲骨时，人们的心中更充满着对春的期待和憧憬。

然而，即使这样的世外梅源，也仍然有不平静的时刻。2016年的一场洪灾即打破了这个小山村的宁静。

受“尼泊特”台风影响，2016年7月9日，蒲边村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山洪侵袭。

都说水火无情，眨眼之间，呼啸而至的山洪就冲毁农田作物1千多亩、冲毁桥梁4座、堤坝13座、驳岸7000米，致使道路塌方15处、民房倒塌19户。

村里的农田水利灌溉设施遭受严重破坏，道路交通、电信电力、饮水管网全部中断，造成4500万元经济损失，所幸洪灾发生在白天，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山洪无情人有情，在各级政府的关心帮助和乡亲们的共同努力下，灾后重建迅速展开。

如今，桥梁、道路均已修复投入使用，部分护田驳岸也已修建，倒塌的19户民房中符合灾后重建政策标准的11户房屋已完成重建，并乔迁入住。

然而，因泥石流冲积的大量沙石已经将河床抬高，这恐怕是山洪灾害后留下的最大隐患。此患不除，一旦遇上雨季涨水，村里的农田作物等极易遭受二次冲毁的危险。

其实不仅于此，为何经受一场台风登陆，就引来破坏性如此之强的山洪侵袭？山上的草木水土就如此经受不住考验吗？这里面是否隐含着人为因素使然？该如何处置才能绝其后患？

这些问题发人深省，亟待研究解决。2016年“尼泊特”带来的“7.9洪灾”虽已远去，一旦有“尼泊特二”“尼泊特三”来袭，山上的草木水土是否还能经受住考验呢？

都说蒲边村分散，12平方公里的村庄，却分布于长达四五公里的钓鱼、车坑、布边、布莲坑4个自然村。

这也许算蒲边的不足，可是，只要人心齐，村落再散又有何妨？

所谓“人心齐泰山移”“众人同心，其利断金”，蒲边村有303户人家，人口1102人，只要一千多颗心能够跳动在一起，一千多双手能够紧握在一块，又有什么 能够阻挡得了前进的脚步呢？

只有人心凝聚、众力聚合，才能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充分发挥既有优势，同心协力建设蒲边村的美好明天！

2018年1月7日

大家对农村非常关心，同时对农村的前景也十分担忧。

农村永远是我们不变的根。中国向来是农业大国，而基于早已发达的农业，中国才能生育养育占世界五分之一的巨大人口。

“三农”（农业、农民、农村）过去很重要、现在很重要、未来直至永远都依然很重要！

但不争的事实是，时下许多村庄早已是老年人聚集地，有些村里大部分是空巢房子，一些村子甚至成了只剩寥寥无几少许人的空心村。

因此，一些朋友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美国、日本等频频出现的“鬼村”，就是未来我们农村的真实写照。

农村山清水秀空气新鲜，土地宽广食材天然，是非常适宜居住的地方，为何会到了濒临“鬼村”边缘的地步呢。

纵观已经出现“鬼村”的国家，究其原因是由于过度工业化、过度发展经济而忽视农村建设引起的。

我国农村逐年萧条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的一点儿粮食，还卖不到外出打工几个月挣的钱多时，还有谁愿意猫在村里，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日子？即使不看钱财、不图繁华，也总得让日子过得下去、家人看得起病、孩子上得起学。

因此，背井离乡离开温馨家园，去走天涯、闯天下，有时也许就是最无奈的选择。

像永泰县蒲边村这样盛产水果的村庄，才相对能够留住人。但肯留在村里的青壮年也很少，大多数是五六十岁以上的上年纪的人。其他没有水果等一些经济价值较高的种植养殖业的村庄，能留住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其实，“逃离农村“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前些年施行的计划生育，使村里适学儿童锐减，进而村小学被裁撤，孩子们上学要到邻近“幸存”的小学，或者乡镇、县城的学校等。

这就使得孩子们小小年纪也要背井离乡，外出求学。不仅如此，父母家人中也必须有一人跟随陪读照顾。这样一来，不仅家里的劳力减少一个，“逃离农村”的也增多一人。有的为了孩子读书，干脆举家“逃离”，到城里“陪读”去了，家乡的房子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空巢”。

由此可见，要解决“三农”问题，最关键的是要处理好“两个上”的问题，即：大人有班上，孩子有学上。

如果能解决“两个上”的问题，乡村就能留得住人，即使是“空心村”也能吸引外出的乡亲回流。

试想，如果在村里就能挣到去外面挣的那么多钱，哪怕稍微少一点，人们也不愿意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吃苦受累挨白眼、没天没地挤小屋。

如果在村里就有学可上，孩子们又怎么愿意舍弃乡村广阔的游乐天地，去跟城里的孩子挤在一堆呢，更何况小小年纪就要受来回奔波、颠沛流离之苦呢。

解决了“两个上”的问题，就可以留住或吸引人，只要有人就有建设有发展，只要有人就什么都会有，“三农”问题必然也能迎刃而解。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12月下旬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强调：要坚持新发展理念，重塑城乡关系、走城乡融合发展，全面建立职业农民制度，加强农业人才队伍建设，造就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农村工作队伍。其中“全面建立职业农民制度”就是要解决“大人有班上”的问题。

中央对精准扶贫十分重视，也设定了时间表。精准扶贫扶什么？引进资金项目、加强基础设施和配套设施建设、解决乡亲的一时急需当然是必要的，也是让父老乡亲有获得感、从而赢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的需要，但光引进资金和项目远远不够。

引进资金终究会用完，引进的项目建一个才一个。古人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因为授人以鱼只救一时之急，授人以渔则可解一生之需。

因此，引进资金要用在刀刃上，引进项目要建在筑基管长远上。否则无休止地向国家要钱，用不好就会造就一些愿意一辈子当贫困户和希望永远当贫困村的习惯性依赖的“贫困户”和“贫困村”。

只有着眼长远、结合实际、因地制宜将村子全面规划好，才能使村子能够可持续发展，才能建设既有金山银山、又有绿水青山的新时代全面振兴的新型农村。

时下流行什么“逃离城市”，但真正愿意离开城市到农村的又有几人？那些对农村青山绿水新鲜空气向往不已的“城里人”，顶多也只是节假日到村里当一回假农民、休闲采摘娱乐一把罢了。

什么时候农民成为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城里人真正纷纷“逃离城市”，趋之若鹜地想到农村广阔天地长住长干长发展，“三农”问题才算真正解决。

在“逃离农村”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农村真正有感情的一辈人正渐渐老去，当这些人都远离我们而去，还会有人愿意回到农村建设农村吗？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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